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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清晨,睡饱的身体在阳光的轻抚下自然醒来,洗去了我们昨日的疲倦。从重庆中心城区驾车来到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花田乡何家岩村,足足耗时5个小时。
推窗远眺,一幅日出薄雾照梯田的缱绻画卷展现在眼前。下榻的这家观田小院星天外民宿,装修颇具当下流行的“奶油风”,三层摩登现代建筑仿佛是点缀在山间的白色花朵,二楼的公共阳台上两名外地游客正在直播,一楼大厅内三五人正品尝着美味佳肴,好不惬意。
在重庆市17个市级乡村振兴重点帮扶乡镇之一的花田乡,何家岩村算得上是“网红”村——白色巨型石雕的界碑创意十足,临崖咖啡屋飘香四溢,菖蒲盖草原骏马奔驰,金黄的稻海随风翻滚……处处美景、各种美食引来游人攘攘。让这一切成为现实的,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们,观田小院星天外民宿主理人何兵就是其中之一。
41岁,皮肤偏黑,一身衬衫搭配西装裤。何兵跟我想象中开设民宿的“潮男”形象完全不同。“我吃过太多苦,以前进城是为了自己的小家,现在返乡是为了全村。”何兵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是什么让他放弃城里优渥的生活,回村当起了村干部?
20世纪90年代,何家岩村的悬崖绝壁成了山民放眼看世界的阻碍。在逃离贫穷的本能驱使下,1997年开始,15岁的何兵先后到酉阳县城、东北沈阳打工。
年纪尚轻,又无一技傍身,何兵尝尽了生活的艰辛。
在沈阳打工期间,自小喜爱唱歌的何兵,将微薄收入的一部分用在了街边的卡拉OK点唱。这抹生活的亮光,温暖了他无数个寒冷的夜。
在此期间,何兵接触到了“Beyond”“零点”“黑豹”等乐队的摇滚音乐。在那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呐喊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实现梦想,要靠自己去打拼。
两年“北漂”后,何兵回到酉阳,学习了驾驶技术。凭着踏实肯干的性格,他从开货车到开出租车再到给建筑公司老板当司机,日子越过越好。
伴随着20世纪90年代末城镇化进程的迅速推进,何兵看到了机会。“我直截了当跟老板说想从事工程业务工作,哪怕去修马路。”何兵笑言。几个月后,他如愿实现了换岗。
至此,何兵从工人做起,再到承包一个个工程项目,一个青葱懵懂的贫穷少年转变为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听到此处,我疑惑道:“都已经干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何兵用了一段歌词来回答我:“五彩的灯,交错的脸,面对缤纷世界,我的心未曾改变。”
这是何兵最爱的Beyond乐队的一首歌,歌名叫《温暖的家乡》。
这是一种乡愁。何家岩这个曾经偏远闭塞的小村庄,始终在何兵心中留存着一丝温度,无论人在哪里,心却在何家岩流连。
在外打拼的那段岁月,何兵从未忘记何家岩给予他的力量,多次捐钱捐物为村里修桥铺路。这力量,就像摇滚乐一样,经久不衰。“农民出身的我,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实现摇滚梦,但有了新的梦想。”何兵说。
何兵并未说出新的梦想是什么,但我从他的言行中猜测,大概是要带领更多人实现他们的梦想吧。这些人,有他的女儿,更有情同手足的村民们。
何家岩位于花田乡的万亩梯田之间,有溶洞、悬岩、石林、草场、高山林、天池等奇特景观,产出的大米曾被作为贡米。因当地居民大部分姓何,岩以姓得名,寨依岩而生,民以耕为乐。但因地理位置欠佳,这里的产业小而散。
2021年,酉阳县委、县政府瞄准何家岩古寨、万亩梯田、优质贡米等资源,决定在何家岩村建设“共富乡村”核心示范试点。在全县“三回三讲三干”行动中,很多像何兵这样的乡贤返乡创业、带动共富。
梦想之门,徐徐打开。回到家乡,何兵说“这是给我的女儿做榜样”。实际上,在十余年的言传身教中,何兵早已成了女儿心中的“大树”。如今,这棵“大树”要带领更多“树苗”成就一片“岩下森林”。
对何兵来说,做工程是行家里手,但要带领村民共富并非易事。
2021年,村里要开设一个明德书院。项目选址处有一户农户的祖坟需要迁移,但后人拒不同意。
怎么办?
何兵家的祖坟也在项目选址附近,但不属于迁移范围。何兵没有多想,把自家的祖坟迁了。
何兵的义举,打动了这家农户,最终对方迁移了祖坟。
“自己的资源自己赚、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共富乡村”模式就是要最大程度激发村民的积极性。村里的产业发展如何搞,都是何兵、何邦飞、何挺等“共富乡村”职业经理人带领村民共同决策、阳光建设。
日夜奔忙,换来群众好口碑。经政治审核、报请批准,村党支部招聘何兵成为村委会综合专干,承接民宿管理的重任。
观田小院正是民宿之一。这家民宿原本是村民何铝波家的闲置农房。何兵租过来后,重新装修,焕然一新。开业后,观田小院凭借新潮的装修、优质的服务、天然的美景,迅速成为“网红”民宿。
在何兵为村里忙前忙后时,传来了女儿的好消息:她考上了浙江音乐学院流行音乐(电子吉他)专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是他在朋友圈晒女儿录取通知书时的真情流露。
女儿叫何佳梦。我问何兵,他女儿的名字有何特殊含义时,何兵笑着说:“何佳梦,谐音何家梦,‘佳’指最好的。”
何家岩的梦想,将由何家岩人去圆,终有一天美梦成真。我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