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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灯光下,如簇鲜花中,他接过2006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证书,成为中国第十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他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李振声。
李振声一辈子都在为中国老百姓的“吃粮”问题奔忙,先后提出农业科技“黄淮海战役”“渤海粮仓科技示范工程”等大型农业攻关项目,使我国粮食大幅增产,为国家粮食安全发挥了“科技脊梁”的作用。
为了让老百姓不挨饿
李振声1931年出生在山东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小时候经历过大饥荒,人们以树皮充饥的场景令他至今难忘。因为饥饿,李振声的父亲患上严重的胃病,在他13岁时,父亲就去世了。这让李振声深知粮食的珍贵。
1948年,完成高中二年级学业的李振声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决定辍学到济南寻找工作机会。山东农学院(现山东农业大学)的一则招生启事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航向,因为启事上“免费食宿”几个字,李振声从此走上小麦育种的道路。
1951年,李振声毕业后被分配到位于北京的中国科学院遗传选种实验馆,从事牧草栽培工作。1956年,响应国家“支援大西北”的号召,他被调往位于陕西杨凌的中国科学院西北农业生物研究所工作。
20世纪50年代,小麦条锈病一年能“吞掉”120多亿斤口粮,让本就吃不饱的中国人更加饥肠辘辘。在杨凌,李振声体会到条锈病的可怕:穿黑裤子在麦地里走一趟,裤子就会变成黄色,不少农民在田里抱头痛哭。
小麦一旦感染条锈病,就会减产30%至50%,甚至绝产。将外来抗病小麦与本地小麦杂交,培育抗病新品种需要8年左右,而小麦条锈病让这些“近亲繁殖”的新品种失去抗性平均只要5年半。
如何才能解决育种速度赶不上病菌变异速度的致命缺陷?
李振声苦苦思索后大胆设想:能不能通过牧草与小麦杂交,培育出一个抗病性强的小麦品种呢?“小麦经过了数千年的人工栽培,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抗病基因逐渐丧失;野草在自然界通过层层筛选,是非常好的抗病基因库”。
李振声的设想得到了植物学家闻洪汉和植物病理学家李振岐的支持。在李振声的牵头下,他们组建了青年科学家课题组,对牧草和小麦“远缘杂交”展开攻关。
开展远缘杂交研究有三道难关:杂交不亲和,很难实现杂交;杂种不育,后代像马和驴的后代骡子一样,没有生育能力;后代“疯狂分离”,抗病性状很难保持。他们迎难而上,从数百种牧草中挑选了12种与小麦杂交,发现长穗偃麦草的后代长得最好。偃麦草花期比小麦晚,他们加灯补光调整开花期,使它提前两个月开花,成功授粉。一个杂交种看着很好,下一代却面目全非,他们就一次次地重复鉴定、筛选。
1978年,李振声带领课题组鏖战22年的成果——高产、抗病、优质的小偃系列小麦新品种,在初步生产推广应用中取得良好效果,并获得全国科学大会奖。
李振声还收获了陕西农民给他的最高评价——“要吃面,种小偃!”特别是他和团队培育的“小偃6号”,不仅对当时流行的8个条锈病生理小种都有较好的抗性,而且抗干热风、耐旱、产量稳定,从1981年通过品种审定到1985年,累计推广2400万亩,开创了小麦远缘杂交育种大面积推广的先例。它还是中国小麦育种的重要骨干亲本,衍生品种达80多个。
从1978年起,李振声又创建了蓝粒小麦和染色体工程育种新系统,将原本需要数十年的远缘杂交育种过程缩短至3年,为技术实用化开辟了一条新路,进一步扩大了我国小麦遗传育种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中国人自己养活自己”
1987年,李振声告别杨凌,担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从亲力亲为的耕耘者成为运筹帷幄的中国麦田谋划者,在我国多次粮食危机中挺身而出。
当时,我国粮食生产连续3年徘徊不前,如何进一步增产?李振声会同中国科学院的农业专家,经过3个月的调查,提出了“黄淮海中低产田治理方案”。
“在推动什么事情时,我们常说‘手中无典型,说话没人听’。”李振声说,为了找到鲜活的典型,他带队跑遍黄淮海地区。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就夜里坐车、白天调研,撰写了《我国农业生产的问题、潜力与对策》的报告。
1999年至2003年,我国粮食生产出现5年连续减产。2004年,李振声在“中国科学与人文论坛”上发表演讲,分析了连续5年减产的原因,提出了争取3年实现粮食恢复性增长的建议。
2005年,在博鳌亚洲论坛上,李振声对美国经济学家莱斯特·布朗1994年发表的文章《谁来养活中国》逐一批驳,并果敢地提出“中国人自己养活自己”的思路。
一个个响当当的科研创新成果和农业策略的落地,让李振声在1991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2006年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但他并未止步。
“新中国让我有饭吃,又能上大学,这是我过去从不敢想的事情。”李振声说,“国家培养了我,我应该向国家作出回报。”
2013年,82岁的李振声组织实施“渤海粮仓科技示范工程”,历经5年攻关,实现环渤海地区增粮200多亿斤。2020年,年近90岁的李振声又提出建设“滨海草带”的设想,以确保我国饲料粮安全。
从不说“饭不好吃”
对于粮食,李振声一如既往地珍爱、敬畏。在女儿李滨的印象里,父亲从没说过哪顿饭“不好吃”。
在陕西时,李振声和农民打成一片。陕西人喜欢吃面,农户饭桌上经常放一盆面、一小盘醋、一小盘辣椒面、一小盘粗盐粒。李振声回忆说:“放几颗盐粒,放点醋,放点辣椒,一搅就挺好吃。”
后来到了北京,实验室开完组会订饭时,李振声大多数时候只点一碗牛肉面,怕“多了吃不了”。在食堂打完“份饭”后,担心自己吃不完,他会让学生先拨走一些再吃。他的餐盘里从不剩一粒米,而且要求学生也要做到。
“中国用全球9%的耕地养活了世界近20%的人口,这非常不容易。”李振声说。
在同事和学生眼中,爱惜粮食、要种好粮食的“老李”十分好学。
李振声64岁时,为了开展高光效育种,他专门向中国科学院院士沈允钢和匡廷云请教光合作用的知识和研究方法。李振声听说叶子的气孔在中午关闭,就和匡廷云顶着大太阳,一起跑到田里观察叶子。
李振声40岁学英语、50岁学电脑、80多岁学用微信,样样不落。90岁后,他不能亲自到田间地头去,就用微信向学生了解“滨海草带”工作的落地情况。
在遗传发育所,很多科研人员都谨记李振声说过的一句话:“做科研要‘打大鸟’,而不是弄一堆‘小麻雀’。”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时间有限,一生中能做的事情有限,所以目标必须明确、集中。”李振声说。